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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嘉良回忆录----------------原文转载,毫无改动。 (一)闯关东
王嘉良:山东黄县人,1933年出生,善用中炮过河车布局,棋风勇猛,大刀阔斧,攻杀力强,故有“东北虎”之称。1956年、1959年和1959年先后获第一届、第二届、第四届全国象棋赛亚军;以后至1981年,又七次进入前六名。1982年获中国象棋大师称号,1984年获中国象棋特级大师称号。1979年起任《北方棋艺》(现《棋艺》)主编,1985年任黑龙江棋院副院长。
您是山东人,是怎样来到东北生根的呢? 一切要从我的父亲说起,我的老家在山东省黄县,爷爷是教书先生,收入微薄。家乡人多地少,家里的生活十分艰难。受生活所迫,父亲和叔叔两个人背井离乡,跑到东北讨生活,就是所谓的闯关东。父亲来到哈尔滨的时候可以说是一无所有,和叔叔两个人在一家叫东发和的家具店学徒,勉强混口饭吃。父亲在家具店学了五六年徒,1932年哈尔滨发洪水,父亲就回到了山东,叔叔一个人留在哈尔滨。 1933年我出生后,家里的生活更不好过了,父亲没有办法,于是一个人独自来到东北。我母亲一共姐妹四人,我二姨家住在黑河,父亲这次没去哈尔滨,而是去了二姨家。我父亲会说一点儿俄语,他和姨夫两个人去每参崴的边境和苏联人做货易货。那时有句俗语叫“唬弄老毛子”,就是说苏联人比较实在,几乎没听说有坑骗中国人的事儿发生。这样跑了两三年,由于赚不到什么钱,还要在边境线上来回跑,父亲就不打算再做下去了。 我姨夫在孙吴县有间房子,借给我父亲开了间杂货铺。那时东北的山林很多,靠山吃山,杂货铺里卖些木耳什么的山产品,这样父亲的生活总算安定下来了。于是母亲带着四岁的我来到了孙吴县。 初识象棋 您是怎样学会下象棋的呢? 我父亲极爱下象棋,擅走拐角马。孙吴县棋风较盛,父亲在县里能排第三,和前两名水平相差也不多。县里有个小市场,非常繁华,在一家书馆门前长年摆着一盘棋,只要不下雨,每天都围着好多人。父亲经常去那里下棋,杀上了瘾也不知道回家吃饭,母亲做好了饭就让我去叫他。父亲总是让我等一会儿,下完这盘再回去。我就在旁边蹲着看,时间一长就学会了,后来也下上一两盘。不过那时候还小,玩的东西很多,还没迷上象棋。 父亲去世 我十多岁时,东北局势十分紧张,由于在东南亚各国节节败退,日本极力想保住东北这块肥肉。父亲在一次防空演习中忘记了关灯,结果被日本宪兵队抓去了,扔在水牢里关了十多天。放出来后就得了水肿病,半年多就死了。父亲去世没多久,苏联红军就进入了东北。孙吴县有条河,以此为界分为南孙吴和北孙吴。苏联红军一支一千多人的先头部队在北孙吴中了日本人的埋伏,死了几百人。后面的大部队一上来,埋伏的日军挺不住了,开始往南孙吴撤退。到了河边时桥被炸毁,几千日军全部死在了河里。苏军由于中了埋伏,迁怒于中国人,将北孙吴的人除了女子和孩子全都抓了去,后来我只知道跑回来两个人。南孙吴的山中有个极大的军事工事,驻有几十万日军。苏联红军没有办法继续推进,就这样一南一北地僵持着。可坚持了没多久,日本天皇就宣布无条件投降。我清楚地记得一个日军中将被吊死,围了很多的中国人观看,这就是我记忆中的八?一五光复。 战争虽然结束了,可生活却没办法继续下去。父亲去世,惨遭战火的孙吴县已经破败不堪,学校被炸成平地。母亲只好将杂货铺典了出去,带着我离开了这个地方,去投奔哈尔滨的叔叔。 象棋生涯的开始 叔叔和父亲当初一起来到哈尔滨学徒,父亲回山东时他就留在这儿,几年辛苦经营,也开了一家小家具店。到哈尔滨后,母亲打算让我考一中,继续学业,没想到此时我却迷上了象棋。 哈尔滨当时有名的五虎将之一姓田的,和我下了一盘让两马的棋,结果那盘棋下和了。姓田的说:“这小孩还挺厉害。”于是他就告诉我一个地方,在道里七道街有一盘棋,让我去那儿下。我家就住在八道街,离得很近,就去了。棋局在七道街一家染坊的门口,染房老板姓吕,棋力一般。哈尔滨有名的五虎将都经常去那儿下棋,我天天泡在那儿,获益匪浅。真正影响到我未来的是,我在那里遇见了我的“启蒙老师”金启?先生。金先生也是五虎将之一,人挺随和,写得一手极好的毛笔字。他见我好像不太懂开局和残局,就把我领到家里,把他收藏的《桔中秘》、《梅花谱》、《适情雅趣》等书借给我看。我如获至宝,每天捧着书看到很晚,早把上学的事丢到一边去了。(待续) 10.8.2 (二) 在孙吴县的时候您是怎样下棋的呢? 那时候我仅仅是会下,但是不怎么爱好。主要由于我 父亲的棋好,经常有人找他下棋,我很少去下。父亲也并不 和我下棋,他的残棋功夫较好,有时也指点我一下。
那您是到了哈尔滨以后才开始下棋的。 对,我叔叔在道里八道街开了一家小家具店,我住在 后院。自从在七道街认识了金先生后,我开始看他送给我 的书,是《象棋谱大全》中比较重要的《桔中秘》和《梅花谱》 等。我看《适情雅趣》时开始对杀棋十分感兴趣,时间久了, 仅看图就能算出十几步的杀着。金先生还送给我一副棋 子,是硬木制的,上面的字刻得极好,而且这副棋子还很有 “来历”。满洲时期哈尔滨举行象棋比赛,金先生力挫群雄, 夺得了冠军,这副棋子就是得的奖品。我十分喜欢这副棋 子,就做了一个木头棋盘,天天抱着棋去公园(今天的兆麟 公园)下棋。当时公园里还有些动物,最有意思的是在一个 大台子上的象棋表演。每一枚象棋子足有洗脸盆那么大, 走棋时得小孩去搬。我那时天天泡在公园里,对象棋已经 着了迷,也不上学了。 在这段时间我的棋飞速地进步,对哈尔滨的棋坛也基 本了解了。当时哈尔滨最厉害的两个人是王若全和毛如 阁。王若全是青年中医,后来成为中医学院教授,毛如阁家 住道外,由于有一只眼睛不好,棋友们都叫他毛瞎子、外号毛大侠。 我初见王若全时曾输给过他,大约半年以后,我又找 他下棋,结果连和三盘,从此他再没和我下过棋。 这时您在象棋界也有点名声了吧。 反正当时在哈尔滨对手已经很少了,这得提起一个 人。此人名叫王敬宣,是五虎将之后的第一高手,擅走单提 马,谁要是能把他赢了,就可以算是哈尔滨的一流高手了, 此人可算是当时哈尔滨象棋界的一把尺子。有一次我们在 太极卦馆唠嗑,王敬宣说起谢侠逊下盲棋的事儿,说他如 何如何的厉害。我一听就说:“那也不算什么,盲棋我也能 下。”他听了并不相信,非要和我试试。其实我以前也役下 过盲棋,就是经常看棋书,加上年轻时记忆力好,就和他这 么下了一盘盲棋,结果我就把他赢了。于是他写了一本叫 《后生可畏——哈尔滨象棋三少年》。其实现在说起来下盲 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,只要是高手都可以下。 象棋三少年指的都是谁呢? 第一指的是中医学院的王若全,第二个就是毛瞎子, 第三个说的就是我。后来王若全专心研究中医学,没有时 间下棋,他的徒弟张东禄就补上了他的位子。 张东禄的棋很好,有一天他跟我说沈阳来了个高手, 头一盘就把毛瞎子赢了。我一听来了劲,就跑到张东禄家 邀请这个人下棋。此人名叫曹洪起,外号曹刷子,这次是来 哈尔滨出差。我们在张东禄家下了两盘棋,我输了一盘和 了一盘,他就不和我下了。因为他后来又输给毛瞎子两盘 棋,他总找毛瞎子下,想捞回来。
半年以后,他又从沈阳来哈尔滨,我又去找他下棋,他输了。他就跟我说起沈阳的一些高手,有八大怪,四猛将,五大高手等。他说:“你要有机会到沈阳可以会一会这些 人。”而且他还告诉我沈阳、长春一带棋风极盛。 去沈阳之前我到过长春,经人介绍认识了刘凤春。我 和他下的第一盘棋就输了,开局一步飞相他就看了15分钟,棋下得极慢。到中局时有一步极简单的棋他竟看了80 分钟,这在围棋里也算是长考了。我耐性不够,实在坐不住板凳,结果这盘棋就输了。我们两个人因为棋成了好朋友,他就介绍我去沈阳鲁家茶社,那儿有不少高手。 后来您是怎样去沈阳的呢? 我当时在哈尔滨的一家工厂学徒,我所在的工厂在沈阳开了个分厂,刚刚建好,需要去一批工人。本来是没打算让我去的,可是我惦记着会一会沈阳的高手,便极力要求 去沈阳的分厂。
到了沈阳后我按着刘凤春的指点去了鲁家茶社。鲁家 茶社在沈阳北市场,名字虽叫茶社,实际上来茶社的人都 是下棋的。每天早晨花两毛钱要一壶好茶,就可以一整天 在那里下棋、聊天。 鲁家茶社的生意不错,当地的许多高手都在那儿下棋。 下彩棋的多吗? 没有,当时东北没有下彩棋的,南方下彩棋比较盛行。 在鲁家茶社我最先遇到了董玉科,人送外号列炮王,先 后手列手炮很厉害。被我赢了后,又有一个叫铁林九的,棋比 董玉科还要好,但还是被我赢了,后来再战薛家语时我就没 能赢下。然而最遗憾的是没有会一下沈阳的第一高手,曾得 过满洲第三的10.8.3 (三) 在沈阳我只待了二个多月就回哈尔滨了。沈阳的名棋手基本上都见过了,还认识了一些朋友,比如说沈阳四猛中的常德,我们一见投缘,称兄道弟的。在沈阳时他就邀我去他家住,我没去,一直住在单位。 一回哈尔滨我就想起刘凤春曾对我说过他的师兄赵文宣,刘凤春说:“赵文宣是东北第一高手,得过华北冠军,曾代表华北地区参加过比赛,你要是生活好的话可以把他请去。”刘凤春把赵文宣的地址给了我。我和金先生、毛瞎子,张东禄一商量,几个人一拍即合,决定请赵文宣到哈尔滨来。 赵文宣原来是个地主,家业早已败落,生活困难。但这个人很好,非常爱交朋友。我们给他去了封信,邮了些路费,他还真的来了。来了以后他就住在金先生家。
赵文宣在哈尔滨待了多久? 他在这儿住了半个多月,我们负责他的吃住,每天都下棋。赵文宣患有鼻痈,经常一边下棋一边擦鼻子。他和张东禄下了两盘棋,一胜一和,和毛瞎子下了六盘棋,三胜三和,他们两个都没开和。最后他与我一共下了21盘棋,我赢了三盘输了六盘,二十多盘棋下来我可以说受益匪浅。送赵文宣走时,我们又给他拿了些钱,赵文宣对我说:“小王,你的棋可以到北京、天津去下一下了,这次你能长了一先的棋,东北现在能赢你的人不多了。你现在再去沈阳的话,薛家语他们已经赢不了你了。有机会你可以去锦州会会杨春虹,如果去北京,北京名手有侯玉山、谢小然、张德魁等。那儿的人挺怪,棋手架子大,赌彩也很厉害。张德魁人很好,你要是去那边我就给你写封信,北京找张德魁,天津找钱梦武。” 钱梦武是什么人呢? 钱梦武是一个象棋爱好者,教书的,腿有点儿毛病。他有点钱,对棋友吃住都非常慷慨。但他的棋并不好,和名棋手差挺大一块。他专门和名棋手交往,天津的高手经常在他家中下棋。赵文宣说我要是去天津就去找他。他可以写封信给钱梦武,招待都不成问题。
提起钱梦武来还有一个小故事。在华北有个一流棋手叫杨茂容,是后起之秀,年轻气盛,说话也挺狂的,杨茂容曾说过“赵文宣的棋已经不行了”的话,结果被钱梦武知道了,就从中牵线,出钱把赵文宣请了去。请去后和杨茂容约定下四盘彩棋,一盘棋赌50袋洋面。杨茂容不甘示弱,就答应了。第一盘棋仅下了24手,赵文宣在第24手时走的是车一平三,这时杨茂容推说头痛,就封棋不下了,实际上赵文宣的棋形势稍好。这盘棋的开局走的是当头炮进三兵,曾在《象棋》月刊上登过。 赵文宣的棋在东北是最好的吧? 过去是华北第一! 赵文宣还给我介绍了全国各地的一些高手,华南有李庆皇、黄成宣,华北有周德裕、万俟友。赵文宣还特别提起东北有个最厉害的棋手叫胡震洲。此人生了一脸麻子,所以人称胡大麻子。据赵文宣讲胡震洲的棋很厉害,曾多次赢过赵文宣。后来胡震洲还和他住在一起,参加比赛。 但胡震洲这个人好像不怎么有名气? 胡震洲死的较早。据赵文宣讲,胡震洲的身体不好,他去上海找周德裕下棋,周德裕不下,他便和谢文俊下,由于一时大意输给了谢文俊。谢文俊在上海算不上是一流高手,周德裕就说:“谢文俊我能让他二先,你连被我让二先的人都输了还怎么跟我下?” 按赵文宣的话说胡震洲是运气不好,由于比较困难,身体有病,在上海吃住各方面都有问题。胡震洲的棋只是开局稍弱,中残局力量极强,其实谢文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。胡震洲的棋与赵文宣相比只好不坏,赵文宣在上海时把这些人都赢了,周德裕的棋比胡震洲都要差,这次胡震洲竟输给了一个二流棋手,还受了周德裕一顿奚落。胡震洲憋了一股火儿,回家后就病死了,非常可惜。 看来运气对棋手还挺重要的。
也可以这么说吧。
金先生的孩子下棋吗? 金先生结婚十五六年也没孩子,后来就又娶了一个老婆,但是也没生育,最后金先生只好要了个孩子。这个孩子比我小,没学下棋。金先生有个外甥,叫王金言,呼兰人,得过全省第二。说起来他运气也不太好,我是全省第一,他第二,张东禄才第四,由于以市的名义参加了全国赛,他不是哈尔滨人,结果我和张东禄参加了全国比赛,他却没有这个机会,很可惜。(待续) 10.8.4 (四) 上一次您介绍了东北一些有名的棋手,在这之后呢? 赵文宣走了以后,我的棋有了长进,在哈尔滨市数得上第一了。沈阳和长春我都已经去过了,这次我想入关,会一会北京、天津等地的高手。
这时我有了个机会。当时我们工厂的头儿偷漏税,赶上三反、五反运动,被抓了起来,工厂暂时关闭,我闲着没事,就决定入关闯一闯。 什么是三反、五反运动? 就像是现在的反腐败运动,那时候叫“打老虎”。工会组织工人,揭露打击资本家的非法牟利行为。到了天津,我拿着赵文宣写的信去找钱梦吾。钱梦吾原来是个私立学校校长,一条腿有残疾,安的是假肢。他看了信后,非常客气地接待了我,并让我住在他家。他只有一个女儿,并不住在一起,他家里经常来一些棋友,他就把我介绍给这些人。当时天津棋界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。 为什么叫群龙无首呢? 因为天津最好的名手叫田玉书,和胡震洲、赵文宣并称华北三杰。我到天津时,田玉书刚刚去世,还没有能和他相提并论的棋手出现。天津当时的好手有二马一王,还有一个老棋手庞海庭,棋也是一流的。在钱梦吾家我先是和武凤林、张天甲等棋手下了几盘,结果我都取得了优势,和庞海庭我下了两盘棋,先后顺手炮都输了。
庞海庭的棋很厉害吧。 当时我和庞海庭的差距并不大,但是头一盘棋输了以后,我有点火了,心里着急。第二盘是顺手炮对杀的棋,本来是和棋,但我想赢,结果把和棋走输了。庞海庭有个儿子叫庞凤元,象棋也不错,围棋更是高手,有职业四段。父子俩都是双枪将,一个象棋好一些,一个围棋好一些。 这次去天津,我没和二马一王会面,王家元是由于生意忙,没有时间下棋。马宽和马国良不在天津,去了上海的大世界做表演赚钱。 表演赚钱是怎么回事? 当时上海有“大世界”、“大兴公司”等娱乐场所,里面耍把式、卖艺、唱戏、放电影什么都有。并且单独有个舞台表演象棋,能同时容纳七八百人,大棋盘足有三米多高。想要看表演就得花钱买票,给表演的棋手出场费或从票中提成。杨官每年有五个月在上海,五?一来,十?一走。(这么长时间!)赚钱哪!一个月能有好几千块,像马宽他们一个星期只能表演两场棋,杨官一个礼拜最少是五场棋,名气大,所以赚的也多。一盘棋出场费是十二块钱,最多的是谢小然对杨官的一盘棋,有一百多块,是根据卖票的收入提成。因为是露天场所,所以每年五月份开始,十月份天气冷了,就结束了。
马宽和马国良去了上海,我在天津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,辞别了钱梦吾,我又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车。
钱梦吾给我介绍了北京的一些棋手和茶馆的情况。我到北京后,先在我姐夫家住下,然后找到一家东方茶馆。北京的棋风和东北大不一样,北京下棋讲究级别,讲究挂彩。一流棋手不和二流棋手下棋, 若要下的话就让先二(即一盘让先、一盘让两先),二流棋与三流棋之间也是一样。彩金五角、一元、二元、五元不等。那时候五元钱可以买十斤大虾。我在北方下棋都是以棋会友,没想到一到北京就遇到了非彩不下的情况。东方茶馆是一个叫王振东的人开的,我在他那儿下棋赢了许多二流的强手,还结识了个棋友叫杨长生,我们俩很要好。 我赢了王振东、宋景岱等强手后,王振东就给我介绍北京的一流棋手,当时北京五大高手分别是侯玉山、谢小然、张德魁、全海龙和曹德纯。由王振东牵线,我和侯玉山下彩棋,每盘五元钱,让我长,地点就在茶馆。结果头一天我一负一和,和的那盘棋我本来是可以赢的,结果错走了一着“兵四平五”,被他车一将后落了死兵,赢棋走成了和棋。我给了五块钱,过两天又去下,两盘棋一胜一和。但侯玉山的生活比较困难,拿不出钱来。王振东就说:“走吧,上我家去,我买点东西,再多下几盘,你来一次也不容易,现在也快要走了。”于是领我去了他家,又买了一些吃喝,下了一宿。结果我又多输了一盘。下完棋后,王振东示意我得给钱,我说:“我给啥钱呢?他(侯玉山)没有钱,不是到家里玩玩吗?”我原来只当是东北的习惯,以棋会友,没想到下完棋还是要钱。王振东解释说:这里没有白下棋的,我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呢!”没办法,我又拿了五块钱给他。给完钱后我就不和侯玉山下了。由杨长生介绍,我和谢小然又定了十盘棋。当时我赢了侯玉山,有点名气了,跟谢小然下就让我长先。现在记不清棋是在哪儿下的了,只下了四盘棋,我三和一负,其中有一盘也是赢棋走和了。要下第五盘时家里来信,“打老虎”运动已经结束了,急于让我回去安排工作,所以这十盘棋也没下完。 这时我认识到我的水平和一流棋手比还有一点差距,回到哈尔滨后的两年里,我一直希望能再次去京津两地交流棋艺。(待续) 10.8.5 (五) 上回说到与谢小然没下完十局棋,您就回哈尔滨安排工作了,是吧。
是的,而且那次去感到和一流棋手还有些差距,于是想静下心来好好地研究研究棋。 分配工作又是怎么回事? 我当时分到的单位是龙江日报社的字模工厂,实际上是齐齐哈尔日报社。东北本来是三省,后来被分成九省,仅黑龙江就分成了三省。我所在的龙江日报社设在齐齐哈尔,我也得跟着过去,那时我已经结了婚,家在哈尔滨,不能像以前那样无牵无挂,又赶上当时生病,就没有去,留在了哈尔滨。 在家中我专心研究棋,一晃就是两年多,这期间我也经常去长春和沈阳下棋,棋力提高得很快,成了东北数得上的象棋高手,这时候我就想去天津报仇。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? 是1953年。我在南岗区字模工厂工作,经过深思熟虑,我就抽空又一次入关。这次入关还是先去的天津,正赶上关内棋风大盛。天津有个力行棋社,正举行公开的擂台表演,邀请了山东棋王陈天财做擂主。他是山东有名的快棋王,所以花钱把他请来,在这立擂和天津的棋友轮战。我到天津首场是和他下的,但成绩非常不理想,通常表演都是下两盘棋,但和他下的是快棋,两个小时的时间就下了四盘棋,比正常的比赛要快一倍。陈天财先后手都走屏风马,下得飞快,我不太适应,结果四盘棋两负两和,没能赢他一盘,实在出人意料。下完棋我总结了一下,觉得他的棋并不是很厉害,私下琢磨着怎么赢他。 在天津下了多长时间棋? 一个多星期吧。我不仅和陈天财下,也和其他棋友相互交流,陈天财对天津其他棋手的成绩还都挺好的。 这期间您共下了多少盘棋? 具体数记不得了,当时天津的马国梁与马宽都不在,去了上海的“大世界”做公开表演,王家元的生意太忙,和我只下了两盘棋,我一胜一和。其余比王家元弱的就基本上没输。最多的是和陈天财下的棋,先后共下了二十盘。他总是走屏风马,不管先手后手,没有别的变化。慢慢地我就摸出了规律,棋越下越顺,胜的越来越多。我记得后来陈天财回了山东,我还替他在那儿当了几天的擂主。
这样,天津的高手除了马国梁与马宽不在之外,其余的我都赢了,这时我就想去北京。
这次去北京会到一流高手了吧?
先说说北京的谢小然吧。谢小然当时去上海与杨官、董文渊、何顺安等南派高手比赛,和了杨官与董文渊,仅小负于何顺安。一般北方棋手和杨官下棋可以说很难取胜,谢小然与杨官下了六盘棋,互有胜负,可以说很不容易,像马国梁在上海输给杨官输得很惨,马宽虽然和棋很多,但三年没能赢杨官一盘棋,同去的北方棋手侯玉山等成绩都不理想,所以私下里棋友都认同“南杨北谢”这个说法,但这只是私下里的话,并没有流传开。谢小然回到北京后开了家天然轩茶社,从此封刀,不再下棋了。
谢小然的天然轩可以说名手云集,我去北京就直奔天然轩,我和谢小然已经很熟悉了,也很尊敬他,谢老对我也很好,和我在一起经常谈谈棋和别的什么。
北京的五大高手是谢小然、侯玉山、张德魁、全海龙和曹德纯。侯玉山那时不在北京,到上海做表演去了。我先和全海龙下。谢小然对全海龙说:“嘉良长棋了,在天津成绩挺好的,就别让先二了。”全海龙比较高傲,不太愿意。谢老就从中调和,说:“这样吧,你先让他长先下几盘,然后再说怎么下。”结果我连胜二盘,这样全海龙没有办法,只好又分先下,分先下我又胜了四盘,第二天下了七八盘棋,他还是没捞回来。
我胜了全海龙在北京造成了不小的轰动,杨长生就从中牵线,和张德魁定了十局赛。比赛在三友轩棋社举行,公开表演,出售门票,还挂上了招牌做广告,“五大高手之一张德魁对黑龙江王嘉”。十盘棋下了五天,场场爆满。我以四胜一负五和的成绩将张德魁击败,这时我的名气更大了。于是开始筹划和曹德纯下十盘棋。
曹德纯原来不和我下,等我把全海龙与张德魁赢了,他又改变了主意。因为五大高手之间谁也不服谁,他如果赢了我,就可以确立起第一的地位。本来杨长生说一盘棋多少钱他都替我出,此时曹德纯醉翁之意不在酒,连彩都不挂了,只想赢我。
比赛还在天然轩,一天两盘棋,只下了两天,以我三连胜而中途结束。曹德纯没想到连输三盘,没有一点机会。使我最不好受的是他输了这三盘棋以后就收手不下了,从此抛弃了车马生涯,永远不下象棋,改下围棋。一个30多岁的棋手,北京最年轻的高手,就这样离开了象棋,不能说不是一个遗憾。
三战过后,华北扬名,我志得意满地踏上归家之路,沿途会遍了各地高手,过关斩将,一直杀回哈尔滨,确立了东北第一高手的地位。 (待续) 10.8.6 (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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